父母之恩,山重海深。很多人念父母之深恩,努力上进,想着有一天好好报答父母。然而,有时候,我们像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旋涡,整日忙碌着,挣扎着,甚至忘记了自己,更何况父母曾给我们的感动与关怀。
我们时常等待,等待一个想象中的空闲时间,去陪伴,去关怀。直到无常之火,焚尽生命,等待我们的,常是一把灰烬,然后被风打散。
当代企业家任正非先生曾写过一篇文章《我的父亲母亲》,诉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恸、遗憾:
上世纪末最后一天,我总算良心发现,在公务结束之后,买了一张从北京去昆明的机票,去看看妈妈。
买好机票后,我没有给她打电话,我知道一打电话她一下午都会忙碌,不管多晚到达,都会给我做一些我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直到飞机起飞,我才告诉她,让她不要告诉别人,不要车来接,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家,目的就是好好陪陪她。前几年我每年也去看看妈妈,但一下飞机就给办事处接走了,说这个客户很重要,要拜见一下,那个客户很重要,要陪他们吃顿饭,忙来忙去,忙到上飞机时回家取行李,与父母匆匆告别。妈妈盼星星、盼月亮,盼唠唠家常,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一个普通的早上,妈妈从菜市场出来,提着两小包菜,被汽车撞成重伤。我身在伊朗,飞机要多次中转才能回来,在巴林转机要待6.5个小时,真是心如煎熬,又遇巴林雷雨,飞机延误两个小时,到曼谷时又晚了10分钟,没有及时赶上回昆明的飞机,直到深夜才赶到昆明。回到昆明,就知道妈妈不行了,她的头部全部给撞坏了,当时的心跳、呼吸全是靠药物和机器维持,之所以在电话上不告诉我,是怕我在旅途中出事。我看见妈妈一声不响地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不用操劳、烦心,好像她一生也没有这么休息过。我真后悔没有在伊朗给妈妈打一个电话。因为以前不管我在国内、国外给她打电话时,她都唠叨:“你又出差了”,“非非你的身体还不如我好呢”,“非非你的皱纹比妈妈还多呢”,“非非你走路还不如我呢,你这么年纪轻轻就这么多病”,“非非,糖尿病参加宴会多了,坏得更快呢,你的心脏又不好”……
我想伊朗条件这么差,我一打电话,妈妈又唠叨,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见面了,就没有打,而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如果我真打了,拖延她一两分钟出门,也许妈妈就躲过了这场灾难。这种悔恨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我看了妈妈最后一眼,妈妈溘然去世。
1995年,我父亲在昆明街头的小摊上买了一瓶塑料包装的软饮料,喝后拉肚子,一直到全身衰竭去世。
父亲任摩逊,尽职尽责一生,可以说是一个乡村教育家。妈妈程远昭,是一个陪伴父亲在贫困山区与穷孩子厮混了一生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园丁。父亲穿着土改工作队的棉衣,随解放军剿匪部队一同进入贵州少数民族山区去筹建一所民族中学。一头扎进去就是几十年,他培养的学生不少成为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有些还是中央院校的校级领导,而父亲还是那么位卑言微。我与父母相处的青少年时代,印象最深的就是度过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今天想来还历历在目。
我们兄妹七个,加上父母共九人。全靠父母微薄的工资来生活,毫无其他来源。本来生活就十分困难,儿女一天天在长大,衣服一天天在变短,而且都要读书,开支很大,每个学期每人要交2-3元的学费,到交费时,妈妈每次都发愁。我经常看到妈妈月底就到处向人借钱度饥荒,而且常常走了几家都未必借到。直到高中毕业我没有穿过衬衣。有同学看到很热的天,我还穿着厚厚的外衣,就让我向妈妈要一件衬衣,我不敢,因为我知道做不到。我上大学时妈妈一次送我两件衬衣,我真想哭,因为,我有衬衣了,弟妹们就会更难了。我家当时是2-3人合用一条被盖,而且破旧的被单下面铺的是稻草。
上大学我要拿走一条被子,就更困难了,因为那时还实行布票、棉花票管制,最少的一年,每人只发0.5米布票。没有被单,妈妈捡了毕业学生丢弃的几床破被单缝缝补补,洗干净,这条被单就在重庆陪我度过了五年的大学生活。
我们家当时每餐实行严格分饭制,控制所有人欲望的配给制,保证人人都能活下来。如果不是这样,总会有一个、两个弟妹活不到今天。我真正能理解活下去这句话的含义。高三快高考时,我有时在家复习功课,实在饿得受不了了,用米糠和菜合一下,烙着吃,被父亲碰上几次,他心疼了。其实那时我家穷得连一个可上锁的柜子都没有,粮食是用瓦缸装着,我也不敢去随便抓一把。
高考前三个月,妈妈经常在早上塞给我一个小小的玉米饼,要我安心复习功课,我能考上大学,小玉米饼功劳巨大。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就进不了华为这样的公司。这个小小的玉米饼,是从父母与弟妹的口中抠出来的,我无以报答他们。
“记住知识就是力量,别人不学,你要学,不要随大流。”“以后有能力要帮助弟妹。”背负着这种重托,我在当时的环境下,将樊映川的高等数学习题集从头到尾做了两遍,学习了逻辑、哲学。还自学了三门外语,当时已到可以阅读大学课本的程度,终因我不是语言天才,加之在军队服务时用不上,20多年荒废,完全忘光了。我当年穿走父亲的皮鞋,没念及父亲那时是做苦工的,泥里水里,冰冷潮湿,他更需要鞋子。现在回忆起来,感觉自己太自私了。
回顾我自己已走过的历史,唯一有愧的是对不起父母,没条件时没有照顾他们,有条件时也没有照顾他们。爸爸,妈妈,千声万声呼唤你们,千声万声唤不回。
(节选)
是的,千声万声呼唤,却再也唤不回!我们时常想着要好好孝顺父母,而到头来留下的更多的却是愧疚。孝道不易,常念父母。对于万千佛子而言,孝道有着更深远的意义,也需要更强大的愿力。
桓玄问:“不敢毁伤,何以剪削? ”
远公答云:“立身行道。”
桓玄称善。
东晋时,权臣桓玄有一次去拜见慧远大师,向大师问难。他的问难基于《孝经》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以此经文非难慧远大师剃发为僧的行为,置远公于“不孝”的地位。远公“立身行道”的答语也出自《孝经》,言简意深,令桓玄十分佩服。
《孝经》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始为小节,以身体发肤喻孝道之微细、谨慎;终为大德,以立身行道彰孝道之广大、深远。
明末蕅益大师,为防母不允,私自出家。出家之后,刺舌血写下了《寄母书》,以表自己对母亲的深情和坚决出家之志。
为了说服母亲,蕅益大师首先以父亲、母舅和虞表侄的英年早逝为例,来说明人生无常,并以此为缘由劝说母亲出家之了生脱死的意义。正是有感于人世生死无常,蕅益大师才萌生了出尘之志,希望藉自己的出家,使亡父得以超生,永脱生死轮回,也希望以己出家修道功德,令母亲福寿康宁。
蕅益大师曾在21岁时于星相家占卜母寿,星相家告诉他说,其母最多能活到六十二三岁。大师于是暗在佛前许愿立誓 ,愿减少自己的寿命和功名,以求母亲的长寿。有感于眼前活生生的无常事例发生,大师认为单纯依靠一己之力,难遂母亲长寿的愿望,更何况人生无常,自己也难免朝不保夕。唯有出家,依仗佛之慈力和自己修道的至诚恳切之心,方可使母亲得以延年益寿。
大师认为,世间功名富贵、生死寿夭皆有定数,即便是青云得志之人,也难逃生死劫难,一旦大限来临,也只得两手空空离开人世。而娶妻生子,又是在生死中流转,不仅使自己长劫沉沦,又使得后代不得超脱生死之苦。与其如此,倒不如出家,学地藏菩萨和目连尊者,发宏誓愿,救拔累劫冤亲债主,使其永劫免遭沉沦之苦,这才是真正的大孝。
因出家前,大师曾经谤佛,后得到母亲的教化,又兼读诵莲池大师的《自知录》和《竹窗随笔》,才改信佛教,所以大师很感恩于母亲的及时教导。但又念及母亲难以割舍母子之情,以至日夜思念,恐于身心不利,因此,大师宽慰母亲不要为此劳心伤神,并尽可能自己也努力念佛,并度化亲属人等。
蕅益大师的《寄母书》分别从不同角度讲述了俗世生活之痛苦和出家修道的利益,并由此劝告母亲能舍世间之亲情,听其出家,希望藉自己出家之功德,救拔历代宗亲离苦得乐,永超轮回。数百年之后再读大师的这封言恳意切的书信,仍觉其志可钦,其情可感。
甲子正月三日,方外男智旭,敬然臂香刺舌血,白母亲大人膝下:
男幼蒙庭训,少长便道学自任,宁不知父宜葬,母宜养?但生死一事,人人有之,静夜深思,真可怖畏。如大母舅宦正浓而忽殒,虞表侄年未壮而早亡,身命无常如朝露,大限至,老少莫逃,苦海茫茫,谁能免者?念及自身,已觉酸鼻,更念亡父老母,倍觉伤神。亲身既然,众生宁异?傥不早图出世,正恐追悔无及。男忆二十一,至星家问母寿,言六十二三,必有节限。遂于佛前立深誓,唯愿减我算,薄我功名,必冀母臻上寿。今既切思离俗,傥萌一待心,岂是求益母寿之念,男又安能保无中夭邪?生育一事,世间苦本,况与功名,皆有定数。且青云得志,难敌生死,大母舅即是殷鉴。何如地藏大士、目连尊者,累劫亲恩,皆蒙度脱之为孝也!男少年诟大士,赖母痛下钳锤,今得改过从善。志在出世,恐母爱情难割,不得不硬却心肠,潜行方便。又恐母日夜悬念,故于三宝前然香刺血,寄书远达,伏祈勿事劳心,惟努力念佛,求出轮回。亲属可化者,皆以此意示之。
印光大师说:父母之恩,毕世莫酬。孝之为道,其大无外。如来大教,以孝为本。菩萨视诸六道众生,皆是过去父母,未来诸佛。故地藏有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之愿。梵网戒经,以孝顺为至道之法。不但令其孝顺父母师僧三宝,且令其于一切众生,生慈悲心,孝顺心,方便救护,戒杀放生。以一切众生,皆我宿世之父母兄弟妻子眷属故。由是言之,佛教之孝,前溯无始,后尽未来,无不弥纶而包括之。故莲池云,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彼恃现生服劳奉养之孝,以诽谤佛教为不孝者,乃固执己井蛙之见,作此未见大海之瞽论也。
作为佛子,正如印祖所言:念佛人尽孝莫过于以净土法门利益劝父母,令其念佛求生西方。父母若能信受奉行,临命终时,定得往生。一得往生,直下超凡入圣,了生脱死,直至成佛而后已。世间之孝,孰能与此等者?
仁声